木木枭

【AC3】【海尔森X康纳无差】俄狄浦斯

俄狄浦斯

 

第一次写同人。希望写出感觉来。如有错误,烦请指正。

  四周万籁俱寂,他心跳如雷鸣。

  船身随着波浪平稳地摇晃着,海面上的碎月像是久远的、无法打捞的回忆。康纳在舱房里和衣而卧,他的视线不可避免地黏着在门把手上。除了耳鼓膜输血时轻微的震动,屋内再也没有活物,于是他只能不加掩饰地盯着那一扇没锁的门。除了甲板在夜里热胀冷缩发出的轻微吱嘎,夹层里的老鼠窸窸窣窣地结伴跑过,风撞击帆时的闷响,康纳看见了那个声音——那个稳重、自得又轻巧的脚步声。

他隔着门板,隔着走廊,隔着昏暗的灯火和夜色,隔着无数细碎的声响,看见那双穿着靴子的脚:先是后脚掌胸有成竹地踏上木板,然后因为身体前倾的惯性而迅速将重心移至脚尖,并在抬起时发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嘎吱木响。那声音越来越近,每一步都踩在康纳的心跳上。他没有动作,身体强直如死者,他想不出理由为什么要动弹,直到那脚步在他门前戛然而止。

  康纳的脑中不自知地炸过一道惊雷,他右手成拳,屏住呼吸,双眼眯起,那一瞬间他向门示威。他左手用力撑住床铺以免发出声响,一只膝盖向上弓起,已经做好了随时起身的准备。突然间所有的声音汹涌而来,舷窗外有受惊鱼群跃出水面哗啦作响,桅杆上的瞭望手正在与同伴交谈,而自己的胸膛里狼奔豸突,猎猎有声。但康纳还是捕捉到了那个声音,那个微乎其微的刮擦声,鞋尖与地面摩擦的声音。他蓄势待发,想象着门的另一边他的父亲停在那里,脚尖带着轻微的不安与焦躁轻轻反复点地,想象着惯于杀人的双手背在身后,有着向前探出的趋势,却因为犹疑静止不动。他想象着他父亲的脸,脸上的表情仿佛丢失了一般不见踪影。

  他发觉他想象不出一层木板之后父亲的表情。他记得他的灰白头发和上面的红头绳,记得他的帽子,记得那件暗色纹绣披风,记得他今天下午与自己争吵时伦敦腔里的嘲讽与不耐烦——“你有没有想过秩序是自由的前提?卢梭说文明始自藩篱之中,而无秩序的自由?与野人无异。”——可他仿佛不记得他的脸,无法模拟他的表情。

  康纳谨慎地下床,赤足踩在地板上。他没有伏低身形,或者掏出斧子,摆出防御姿态。他只是站得直直的,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走向门。如果那个圣殿骑士开门,那么他就会在那一瞬间把门拉开,站在对方面前,眼睛撞进他的眼睛,直白地质问他——

  质问他什么?神殿的理念?刺客的信条?海尔森从十岁开始就接受了神殿的教导,这甚至比他找到阿基里斯的年纪还要轻。这么多年后,谁能说服谁?在历史与世界的时空中,谁对谁错?康纳伸出手,想象自己猛地开了门,与对方辩论自由与秩序,而他的父亲将再一次流露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悲悯,用那种自以为是的义务感喋喋不休,而他将怒火中烧,不知所措。

  死局。

  康纳没有错过门把手的一次细小的抖动,一下轻微的旋动声。于是他又能看见了,看见就在那扇门的后面,海尔森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,手腕微微向右用力,却停滞于此,不再继续。康纳缓而深重地呼吸,他凝视着那一点,在黑暗中仿佛凝视着一片虚无。

  他又想起阿基里斯提起《俄狄浦斯王》的时候。那个半老者坐在椅子上,身体前倾,撑着拐杖,帽檐遮住了眼睛。“俄狄浦斯弑父娶母,并非是因为他贪婪、懒惰、好色或不可救药。相反,他正直、勇敢、坚强、善良,于是试图在这诅咒中逃脱。”阿基里斯向后靠了靠,“然而正是对命运的逃离使他落入命运之网。他误将养父母当做诅咒的对象,为了不杀死父亲、强娶母亲,离开家园。在路上他杀死了一个挡路的无赖,娶了死者的遗孀。然而那无赖便是他的父亲,那遗孀便是他的母亲。”

  “俄狄浦斯并非是因为他的邪恶,相反,正是因为他的一切美好品质才走向了悲剧结局。这就是‘Irony’(反语)的存在。也是希腊神话的核心‘不是人选择命运,而是命运选择人。’”

  康纳眨着眼睛,几乎无法呼吸,一种震悚感从脊椎一节一节扎针而上。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,浑身被致死的冷静笼罩。有那么一刹那他看到了一切,他知道独立战争终将胜利,知道这个国家终将以乱七八糟的姿态欣欣向荣。他知道刺客与圣殿骑士将在一个又一个世纪里生死对抗,知道这双方都是如此的愚蠢狭隘以至于忽略了更长远的事情。他知道他与海尔森之间有一人必死无疑,同时他的父亲也知道这个将来时的事实,也会因此被他杀死,即使在这之前他们假装意识不到这一切并以死相搏。

  他知道他会是俄狄浦斯。他会是弑父者。即使无数次重来,他的袖箭也终将在某个时刻沾满父亲的鲜血。之后呢?之后怎样?俄狄浦斯刺瞎了自己的双眼,自我放逐到无人的山谷。他也许将领导北美兄弟会,却注定一辈子如盲人,再也体会不到一种情感;他也许有家人陪伴,但在某个时刻他必定如处无人深谷。

  康纳安静地想着。门的另一边海尔森抿了一下嘴唇,收回手离开了。他爬上梯子,走上甲板。他笼罩在致死的冷静中,心跳如雷鸣,而万籁俱寂,仿佛能听见地球自转的声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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